随着安进Amjevita（adalimumab-atto）正式进入美国市场，修美乐（Humira，阿达木单抗）长达20年的独占期宣告结束。据路透社报道，修美乐在美国的定价为每月6922美元，安进将提供两种不同的价格方案，一种比修美乐的标价低55%，另一种为折扣5%。不过，Evaulat Pharma咨询公司的报告认为，Amjevita不会对修美乐造成太大的冲击，预计在十年内修美乐都将保持重磅地位，甚至可能持续更久。

修美乐从2002年上市以来，累计销售额达到2128.33亿美元，远超前任药王立普妥1500亿美元的累计销售额。

行文至此，不禁感慨：这个“金疙瘩”“摇钱树”如何出世？有哪些企业与之有过命运交集？带给我们什么启示？

雅培（艾伯维）  慧眼与运气成就大赢家

修美乐的研发起源于1993年巴斯夫公司（BASF）与英国剑桥抗体技术公司（CAT）的合作开发项目。抗体候选工作由CAT与英国MRC医学研究中心和另外三家学术研究机构的协同进行，通过平台技术筛选，研发人员在噬菌体展示库中找到了针对TNF-α抗原的人源化单抗抗体，将其命名为“D2E7”，这就是修美乐抗体药最关键的部分。BASF旗下的生物研究公司负责生产临床试验样品，后交付给BASF旗下医药公司Knoll药业负责前期的大部分临床前和临床研发工作。  

也许是Knoll药业研发投入多、周期长，尽管利润不错，BASF高层还是决定把这块业务剥离。毕竟BASF不太擅长全球的创新药学术推广，而且未来开发与销售还需要投入更多、不确定性大、特别需要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不如见好就收，趁业绩和临床数据好的时候，出售这部分业务。

消息传来，很快就有买家前来洽谈，呼声比较高的是礼来药业，但最终摘牌的是雅培药业，开价是69亿美元。有报道说，礼来提出只买D2E7产品和临床研发的资产，而不是Knoll药业整个打包业务。结果被BASF拒绝。 雅培接手Knoll药业之后，不仅把该公司的现有产品整合到其全球销售体系中，还重点投入了D2E7的临床后期开发。2001年6月，公司先公布了该项目271位类风湿性关节炎（RA）患者的临床试验结果，一半的受试患者有50%的临床症状改善。2002年又释放更多令人鼓舞的数据。证明该药在单独使用和与MTX联合使用均取得理想结果。

2002年12月，修美乐首次获FDA批准，用于治疗RA患者。其他临床试验和新的适应症继续进行。2003年9月获得EMA批准在欧洲上市。

2005年，修美乐牛皮癣适应症也获FDA批准，当年销售额破10亿美元。 

经过多年的临床试验拓展研究和长期试验，该药获批至少8种适应症，并在全球几十个国家销售。 

2013年，雅培分拆其新药和品牌药业务成立艾伯维（Abbvie）。自此，艾伯维与修美乐实现捆绑。修美乐2014年被IMS评为全球最畅销药品，其实自2012年起，该药就一直是全球最畅销的药品。  

雅培（艾伯维）凭借69亿美元的整体收购，加上后续临床研发、适应症拓展、市场营销、生产基地及物流的投入，换来超2000亿美元的回报，也许自己都不曾预料。

RP  坚持与预判带来高回报

如果说雅培/艾伯维是修美乐的最大赢家，Royalty Pharma（RP）则是“借光发财”的头一份。

2006年10月，RP看中了修美乐的未来市场潜力，开价7亿美元从阿斯利康/CAT手里买下当年与BASF合作开发项目时保留的销售提成权。10年后，人们不得不佩服RP眼光的超前和“毒辣”，它敢于下手从大公司手里拿下未来十年的产品销售提成权，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如今，RP每年坐享分红几亿至十几亿和几十亿美元。至今已回收现金170亿美元，未来预计还有更多投资收益。

RP还通过类似模式获得几十种重磅药的销售提成权益，坐享分配许多重磅药的销售提成，平均得到年化收益11%，多个项目能拿回5～10倍的投资回报。后来RP实现资本化IPO上市。

福布斯曾有分析文章预测修美乐会超过立普妥（辉瑞降血脂药），成为全球年销和累计销售最大的药品。RP显然也是提前看到了这一潜力和投资机会。

BASF  起大早赶晚集

确切地讲，BASF是在修美乐进入临床Ⅲ期，也就是该药在2002年12月正式获批上市前两年，将旗下Knoll药业及其在研的新产品管线（包括D2E7即修美乐）按69亿美元卖给雅培（艾伯维）。

当初的交易也许很难看出有何不妥，毕竟药物研发投入大、周期长、风险高，且制药业务总体业绩只有26亿美元，在BASF集团所占比例不算太高，但随着修美乐适应症的扩大，销售连年增长，BASF逐渐意识到失去了一个累计销售超2000亿美元的“药王”。

BASF以69亿美元的现金彻底放弃生物医药行业，（除了化工石化主业外）仅保留了医药原料中间体、保健品、农业等大宗产品和业务，只能道一声叹惜。

阿斯利康 “摇钱树”被移栽

阿斯利康很早就参股CAT公司，持有19%股份。2006年阿斯利康决定出资13亿美元把CAT剩余的81%的股份也买下，使CAT成为旗下全资子公司，以便强化其抗体和生物药物研发的能力和补充新药管线。所以对修美乐销售提成这种被动收益权不是很看重，当RP看到这个机会，就主动与阿斯利康谈判，希望在它收购CAT后，将修美乐的销售提成权益卖给RP，双方最终以7亿美元的价格成交。阿斯利康之所以愿意放手，主要是把握不准修美乐的未来销售额究竟有多大。

加上Knoll已经“下嫁”雅培，如果获得RP的7亿美元现金，再加上账上的3亿美元，相当于只需要花3亿美元就可以拥有CAT抗体技术的整个平台和除修美乐以外的合作项目的未来收益继承权。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决策似乎也没什么问题。15年后再来重新评估和反思，才能看到当年有多不划算。

礼来  有实力不灵活

礼来当初看中修美乐，坚持要单独买该产品，从聚焦拿下优质资产的策略而言是很明智和精确的，但这种谈判策略如果能更加灵活一些，或提高首付价格以及更多未来分成，也许BASF也会考虑。只是BASF当初决心要把制药业务剥离、打包出售。这就给雅培带来极好的机会。

结语<<<

感谢英国CAT公司和MRC中心的科学家们，没有他们的创新努力，不会有修美乐的问世，同样如果没有BASF的投入与合作开发，就不可能将该项目推进到临床后期，让后来者看到它的价值和市场潜力。没有雅培/艾伯维的不懈努力，不断开拓新适应症，以及在专利上更多保护（250项专利）以及商业和学术上的推广，修美乐也很难做得这么高的销售额。如今，修美乐已经面临强有力的生物类似药的竞争，“王冠”终于要卸下，价格也会下调。希望有更多更新更好的产品面世，在各方的互补、合作与接力下，再现“修美乐”高光。

启示<<<

新药交易规则与趋势

从1993-2023年整整三十年的投资、开发、生产、经销“修美乐”的过程，可以发现，一个新药的诞生过程很长、投资量巨大、不确定性和风险很高，最早发现的，未必能坚持到底、笑到最后。

难念的经  从A到Z，中小公司很难完全独自完成。作为大药厂及战略合作伙伴，也许能很好地利用生物技术公司和学术界的创新活力，但每当项目进行不够顺畅，或需要投更多钱和资源时，都会面临头疼的决策难题。财大气粗的大药厂尽管不愁资金，但项目太多、决策层分级太多，未必能做出最明智的决策。

局内人看问题和价值，往往不如局外人，运行时间已久的项目，往往难以预测成功几率和市场容量，但不断耗时和烧钱后会被最上层否决，或因为大公司内部的战略性重组和领导层更替而改变命运。BASF显然是上层决定要放弃药品事业部，不再考虑该事业部（分公司）有多少宝贝和内在价值，谁能出个高价就卖给谁。但对于未来和无形资产及管线，则不是现价所能衡量的。

无论是风险投资新药研发公司还是药厂研发项目，都是寄希望于未来，在只烧钱不见钱进账的时候，最考虑毅力和精准判断力，但对中小企业，即使看好项目和方向，也必须有资金做支撑，否则再好的项目和产品都会成为他人的嫁衣。

买卖难题  卖给谁最合适也大有讲究。BASF把Knoll卖给雅培，是很合适的，只是卖早、卖亏、卖得太彻底了。在竞价优质资产和临床阶段的管线产品，尤其是进入临床Ⅲ期的产品，有时单个项目可卖出整个公司的价格。在Knoll的计较中，礼来倾向于单挑修美乐，而不是买下整个公司，从交易本身考虑是买核心资产和未来，但显然对BASF的立场和大方向把握得不够好，所以最后输给了雅培。

预判底气  在生物医药创新领域，什么都可以买卖，就看标价与结构设计。RP公司在这方面的买卖技术高超，经常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它在购买修美乐的销售提成权时做了精准的预判，也在恰当的时候、以恰当的价格、最佳的标的拿下世界上最畅销的重磅药之王，但这不是光靠运气得来的，更重要的还有眼光、精算、经验和技巧。无论是药厂、投资界还是研发公司的决策者们都要好好学习和借鉴。

除了中小企业有项目要转让和接力外，大药厂也有不断买卖之后要消化甚至反垄断或看不清方向的项目和资产，以有序的接力，做持续的创新开发，或许正是这个行业的规则和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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