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乱撒“狗药”

据报道，美国俄克拉荷马州的肺癌病人乔·蒂彭斯在求生不得的情况下，听从一位兽医的建议，服用了一种常见的兽用抗寄生虫（包括蛔虫、钩虫、鞭虫、绦虫等）感染的药物。几个月后，当他再次到医院去检查时，发现肿瘤居然全部消失了。这位传奇病人至今已经无癌生存两年了。对于一个被判决只有三个月生存期的晚期肺癌病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狗药”奇迹

“狗药”治疗癌症只是一个偶发情况。因为给病人提建议的碰巧是一个兽医。病人采用的药物芬苯达唑（Fenbendazole），确实是一款兽用抗寄生虫药。但同类药物中，也有人用甲苯咪唑（Mebendazole）抗癌。如果他碰到的是一个治疗人寄生虫病的医生，这个故事大概就没有这样吸眼球了。

但这位兽医的建议并非空穴来风。

芬苯达唑作为一种低毒的抗寄生虫药，不但广泛使用在家畜和宠物中，也广泛使用在实验室动物中。在实验室里，芬苯达唑通常被混合在动物饲料中，预防实验动物中的寄生虫病。2008年，John Hopkins大学医学院工作的两位华裔科学家偶然发现，常规给免疫抑制小鼠（SCID）种植淋巴肿瘤的试验失败了。也就是说，这类没有免疫功能的小鼠居然“拒绝”肿瘤生长。仔细检查后，发现这批小鼠使用的鼠粮没有进行高温消毒，因此怀疑是否其中混有高浓度的芬苯达唑干扰试验。进一步的试验表明，如果鼠粮中包含有足够的芬苯达唑以及维生素，肿瘤生长就会被大大抑制。

不过，这个发现在引起大家对于抗癌作用的兴趣之前，却引起很多肿瘤研究人员的担忧。因为如果混在动物食物中的芬苯达唑具有抗癌作用，那么所有的抗癌药动物实验岂非都会受到干扰？

几年后，在耶鲁大学医学院，两位华裔科学家重复了这个试验，并进一步开展了体外抗肿瘤试验。他们的工作并没能证实芬苯达唑的抗癌作用。但是，研究人员也发现了很多值得注意的与抗癌作用有关的情况，例如某些免疫功能的变化等。而无论芬苯达唑对抗癌药物研究的影响，还是药物本身的抗癌作用，都非常值得关注。

意料之中的抗癌作用

如果我们知道这类药是如何治疗寄生虫的，那么对它们潜在的抗癌作用就不会很惊讶了。芬苯达唑的药物靶点是细胞中的“微管”（Microtubes）。微管是由特殊的微管蛋白（b-Tublin）聚合而成的，这些蛋白多聚体形成了细胞结构中非常重要的“骨架”。可以这样说，没有完整的“微管系统”，细胞就散架了。但是，在细胞分裂的过程中，这些多聚体又必须拆分，组成新的微管、新的细胞。这种不断“拆”“装”的过程被称为微管系统动力学（Dynamics of Microtubes）。

由于寄生虫分裂很快，这类药物就可以抑制它们的生长。同样，肿瘤细胞生长也很快，因此针对细胞微管动力学开发的药物也可以用来抗癌。这类药中最著名的就是紫杉醇。紫杉醇的作用是“固定”住细胞微管，这样肿瘤细胞（或者任何快速分裂的细胞）就不可能进行分裂。通过抑制肿瘤细胞分裂，就可以抑制肿瘤生长。芬苯达唑的作用点也在微管上，但它的作用机制与紫杉醇有些不同。芬苯达唑并非稳定微管，而是引起微管系统的不稳定性。但从微管的动力学来看，两者可以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最近有些研究进一步发现，干扰微管动力学药物可能对细胞利用血糖有影响。在正常细胞中，胰岛素可以刺激葡萄糖转运蛋白（GLUT4）从细胞内转移到细胞膜上，从而开始向细胞内运送葡萄糖。但是，如果细胞膜上的微管结构受到干扰，那么这些转运蛋白就不能被转移到细胞膜上，也就不能正常地替细胞转送粮食。也就是说，通过干扰细胞微管的稳定性，药物可以让细胞“饿死”。从这个角度上看，芬苯达唑具有抗癌作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正在开展的临床试验

但是，如果采用这类药物来治疗肿瘤，我们并不需要采用“狗药”。同样用来抗寄生虫的人用药甲苯咪唑就已在临床上被用来治疗结肠癌。芬苯达唑的另一位“兄弟”诺考达唑（Nacodazole）也是一个已知的抗癌药物。

大家对这类药物感兴趣，有一点原因是这类药非常安全。例如芬苯达唑在实验动物中的半数致死量高达每公斤10g这样的水平。因此，如果这类药可以用来治疗肿瘤，哪怕是作为一种辅助用药，也比其他任何化疗要安全很多。但是，这类药物安全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它们在肠道中吸收度很低，因此作为抗肠道寄生虫是一个很好的药，而作为需要发挥全身作用的抗癌药就不一定那么有效了。

乔·蒂彭斯的故事让不少人跃跃欲试，但是到目前为止，国际上还没有开始任何有关芬苯达唑的临床试验。乔·蒂彭斯的经历仅仅是“一个人的临床”（One-Person Trial），但目前确实有采用甲苯达唑治疗肠癌、脑癌的临床试验正在国外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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